新華社杭州4月24日電（記者魏一駿王俊祿）70余眼深達幾十米、甚至近百米的石礦，這是曾給全村人帶來富裕生活的“金礦”，但這豐厚收入卻也讓村民的“身板”付出了沉重代價。后岸村——這個坐落在浙江省天臺縣西南部的小山村，飽嘗過犧牲環境和健康換取眼前利益的喜與悲。
為了改變“被石礦扼住咽喉”的命運，后岸村村民關停石礦，開始探索由“賣石頭”向“保生態”的轉變之路。如今，整潔的村莊環境與周邊的青山秀水相得益彰，村民們不僅通過經營農家樂鼓了口袋，更讓維護村容整潔成為每個人的自覺。
從“要利益”到“要健康”的決定
沿著后岸村旁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前行幾百米，出現在眼前的場景多少讓人有些震撼——一個個直徑十余米的礦洞蓄著碧水，陡直的巖壁如刀削般平整，礦洞周圍雜草叢生，一派蕭索。
“這些礦洞是村子歷史的見證。”后岸村黨支部書記陳文云說，依靠當地優質的地質資源，開采石礦曾是該村的支柱產業，最多時有五六百名工人在石礦作業，每個礦工一天的收入一度抵得上鄉鎮干部一個月的工資。
除了礦工能獲得不菲的收入，開采出的青石板還要按每平方米5角的標準上交給村集體作為管理費。“1990年村集體經濟收入就達到24萬元，后岸算得上是小有名氣的富裕村。”陳文云回憶到。
礦洞越挖越深，問題也開始逐漸顯現——由于布滿粉塵的惡劣工作環境，參與石礦開采的村民普遍出現石肺病癥狀。
后岸村黨支部副書記陳定恩早年也曾從事石礦開采，記者見到他時，他的容貌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，交談時明顯能感到他氣息不足。“因為石肺病的影響，我現在不能從事重體力活。”他語調喑啞地說。
陳文云曾做過統計，近十多年來，村里200多名礦工已有160多人去世，平均年齡只有52歲，最年輕的只有38歲。
2007年，在外經商多年的陳文云在村里長輩的勸說下回到家鄉。當選村干部后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關停石礦。
“不能再‘以命換錢’！”已經深受其苦的村民們意識到應該調整發展思路，村民代表大會以93%的贊成率通過了封礦的決定。
從“賣石頭”到“保生態”的探索
石礦開采作為支柱產業被驟然關停，主要收入來源斷了，村民們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，甚至迫于生計，小部分村民扒開鋼筋水泥，悄悄回到了礦山……
陳文云得知情況后，帶領村干部在現場連守了幾天，直到混凝土徹底硬化。與此同時，如何帶領村民走出一條可持續的致富路，這一難題久久縈繞在陳文云的心頭。
后岸村離天臺縣城有36公里，沒有企業愿意到村里投資。村干部便反其道而行，把村民送到上海、江蘇等地打工。但幾年下來，外出的村民們紛紛反饋，每年帶回來的收入有限不說，而且在外面遇到的人“眼白比眼珠多”。
作為土生土長的后岸人，陳文云思索：后岸村周邊有“十里鐵甲龍”、寒明巖等景區，再加上秀美的自然風光具有開發鄉村旅游的獨特優勢，何不發展農家樂，讓村民們在村里賺錢？
然而，他這一提議剛提出，就遭到鎮領導和村民的質疑：“村子這么偏，客源從哪來？”
一番深思熟慮后，陳文云仍對自己的想法充滿信心。既然沒有人敢“嘗頭口水”，第一家村辦農家樂的建設資金370萬元便由自己墊付，取得了經營收入再慢慢還，賠了就算自己的。
“2010年村辦農家樂正式開業,當年春節經營了20多天就凈賺7萬元。”陳文云說，看到這樣的效果，村民們紛紛效仿。
經過先后5批發展，目前后岸村有農家樂超過70家，由村辦旅游公司統一宣傳、統一服務標準、統一內部管理、統一分配客源，全村農家樂發展得紅紅火火，一到節假日房間供不應求。
從“高收入”到“高幸福”的收獲
時至周末，后岸村的街道上徜徉著來自各地的游客，沿路農家庭院邊種植的玫瑰花開正盛，早年采石的場景如今已化作石雕無聲訴說著后岸的前世今生。據記者不完全統計，至少有7輛旅游大巴停進了村里。
村民陳中萍說到這十幾年的變化感慨萬千：“上世紀九十年代，我家也曾經開采過石礦，雖然收入高，但代價也大。2011年，我作為黨員帶頭開辦農家樂，沒想到從剛開始生意就很好，農家樂讓村民們在家也能賺到錢。”
陳文云自豪地告訴記者，蓬勃發展的農家樂、民宿讓全村人均收入從2011年的6000元增長到2017年的超過4萬元，村集體經濟在2012年從零起步，發展到2017年已達400多萬元，當年按石板面積收取的管理費，如今已變成按每戶接待游客人數收取。
農家樂的帶動效應同樣明顯。村民陳永發經營的“遇見”是后岸村一家精品民宿，不僅自己生意紅火，2017年他幫較年長村民寄售的桃膠等特色農產品營業額突破30萬元。
平日空閑時，58歲的陳齊根會和其他村民一樣，到村里路上走走，主動撿起看到的垃圾。“以前路邊都堆放著石板，河道的水又黑又臭，現在村里一天比一天漂亮，我們更要把環境保護好，給每個游客留下好印象。”
“回望后岸村最近這十幾年，盡管不可避免地會遇到一些困難，但事實證明每一步都是正確的。后岸村將繼續以‘千村示范、萬村整治’工程和美麗鄉村建設為引領，打造鄉村振興的新樣本。”陳文云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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